疫情中的老人院……
“难道要等到每个人都死了再做检测吗?”
从马德里、米兰、伦敦到纽约，养老院沦为疫情的重灾区。无数老人在养老院感染新冠病毒后，无声无息地死去，没能熬过这个春天。其中一部分人，没有计入新冠的死亡病例。
乔治·梅莫（Giorgia Memo）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自己的母亲费尔南达（Fernanda）。费尔南达住在米兰的一家养老院。与其住同一层的25名老人中，有18人出现了发烧、咳嗽的症状。费尔南达的身体状况也不太理想。
十天前，养老院告诉梅莫，将对每个老人实行病毒检测。“但现在哪有检测？难道要等到每个人都死了再做检测吗？”梅莫很着急，不知道母亲还能撑多久。
美国：超负荷的养老院停尸间
在美国新泽西州一家养老院，因为遗体过多、太平间已经无法放置，一具遗体被放在养老院外的棚子里。
新泽西州养老院/《纽约时报》
《纽约时报》4月15日称，警察接报、到达养老院时，尸体已经从棚子里被移走了。但警察在养老院的小型停尸间里发现了17具尸体，这个停尸间原本最多只能容纳4具尸体。
官员表示，这家养老院前后有68名死者。其中，26人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两名死者为护士。其他人死因尚不清楚。而在目前的入住者中，76人的病毒检测呈阳性。据当地县卫生局与一名联邦官员分享的记录显示，该养老院包括一名行政人员在内、共41名工作人员感染新冠病毒。
这并非个例。新冠病毒以极快的速度席卷美国各州，造成数千名养老院病人死亡。美联社统计数据显示，在全美养老院和长期护理机构中，已有3621名患者死于新冠肺炎。
专家指出，实际养老院内部死于新冠肺炎的老人可能会更多，因为美国大多数州的统计数据不包括那些没有接受过病毒检测的人。
养老院暴发新冠疫情，老人被“遗弃”
悲剧还发生在老龄化严重的意大利。
截至4月6日，莱切省索莱托市一家养老院已有10人死于新冠肺炎。
疫情暴发后，护理人员离开了。仅留下87名老人。因无人看护，不少老人因饥饿和脱水导致身体虚弱。
《共和报》报道截图
劳拉·米吉亚诺的婆婆是个残疾人，就住在这家养老院。她行动不便，会在床上躺一整天。没有人给她换衣服，也没有给她送食物和水。
“如果不是她，我永远不会知道养老院内部发生了什么，这家养老院的负责人没有告知我们任何事情。幸运的是，我婆婆神志清醒，能够通过手机与我联系。但这家养老院中一部分老人，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联系过家人了。”劳拉·米吉亚诺对《共和报》说。
《共和报》指出，检测发现，87名“留守”老人几乎都感染新冠病毒。目前，确诊者已在医院接受治疗。有4名老人的家属已向当地警方投诉，要求对养老院工作情况展开调查。
据CNN报道，在米兰的一所养老院中，超过1/3的老年人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死于新冠病毒。专家表示，意大利城市化人口密度高、老龄人口多可能是导致该国死亡率较高的原因。而养老院，又是意大利老人的主要聚集场所。
米兰一家养老院/AP
“美化处理”的死亡病例数字
英国政府调查显示，该国有5500家养老机构，营运着11300所养老院。约有41万英国老人居住其中。目前，有2000家养老院已报出疫情。
英国一个养老院15位老人去世，其中5人确诊感染病毒，另10人没有接受病毒检测/BBC
英国多家慈善组织披露，政府公布的新冠肺炎死亡数是“经过美化”的数据。因为那只是在医院死亡的数字，不包括养老院和居家死亡者。
对此，英国就业和养老大臣科菲解释，之所以基于医院死亡人数进行官方发布，是因为医院死亡人数统计速度快且准确。
那么，到底有多少老人因新冠死去？
英国统计署的数字或可侧面说明其严重性。在3月28日至4月3日这一周，英国共有1.6万人死亡。这是英国自2005年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周。
而当周的医院新冠肺炎死亡数，为3475人。
新冠病毒传播的“绝佳环境”
英国天空卫视报道，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SE）对欧洲五国展开的调查显示，新冠死亡病例中养老院的老人占了大约一半。这五个国家是意大利、西班牙、法国、爱尔兰和比利时。
关于养老院为何成为疫情重灾区，据美国《大西洋月刊》报道，首先，老年人无论身处何处，都更容易受到病毒的感染。
纽约大学全球公共卫生学院流行病学临床教授罗宾·格申（Robyn Gershon）表示，“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的免疫系统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老年人更有可能患慢性疾病，如糖尿病、心脏病或肺部疾病，这也使得他们在疫情暴发期间更易受到感染。”
养老院里的英国老人/BBC
其次，养老院、监狱和精神病院等人员聚集场所，更容易传播疾病。皮肤病和流感在养老院中时有发生。除新冠肺炎疫情，每年大约有38万居住在美国养老院中的人们，死于葡萄球菌感染等传染性疾病。
此外，养老院工作人员也是病毒的“传染源”。这些看护人员需要与老人保持密切联系，帮助他们穿衣、洗澡和吃饭。但通常情况下，看护人员并没有进行有效防护或防护设备不足。
如果工作人员感染新冠病毒，可能会因为症状较轻而继续工作。但病毒若传染给老人，就有可能造成其死亡。
美国养老院正为新冠肺炎疫情作准备/ 《大西洋月刊》报道截图
另外，由于缺乏检测试剂盒，养老院存在大量未确诊患者。负责照顾老人的尤金·布莱希在接受《明镜周刊》采访时指出，检测试剂盒的不足，给养老院等护理部门造成了“致命的后果”。
美联社一份报告发现，因为没有筛查出无症状感染者，让他们继续住在养老院，造成美国几次大规模疫情暴发。其中部分无症状感染者为养老院的卫生工作者。
格申指出，许多养老院并没有为流行病而做好准备。“这是一个长期的问题，养老院的看护人员不足、资金不足、医疗防护资源不足，同时缺乏训练有素的员工，政府又没有进行适当的监管，这导致养老院变得非常脆弱。”
防疫的“重中之重”
“我对数据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的是，我们目前采取了什么措施解决这些问题？”梅莫问道。
欧美各国政府已经出台相关措施，不再对养老院视而不见。
美国白宫负责疫情防控的黛博拉·比尔克斯（Deborah Birx）博士上周建议，随着更多新冠病毒检测手段的出现，疗养院应该成为最重要的被检测场所。
"我们需要确保养老院有岗哨式监控。那意味着，我们要在养老院里积极检测，不管是院友还是工作人员，都要随时进行检测。"比尔克斯说。
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网站也更新了养老院的防疫指南，包括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养老院应进行的准备；当养老院内部出现确诊病例时，应采取何种措施等。
美国疾控中心发布的防疫指南/CDC网站截图
英国也已采取行动。伦敦时间4月15日，英国政府宣布将向所有养老院的老人和护理人员提供新冠病毒检测。英国就业和养老大臣科菲表示，政府正把个人防护设备送往全国各地的养老院、临终照顾中心和居家照顾者。
而在意大利，一些养老机构表示，已经采取所有必要的措施，隔离疑似患者，工作人员及养老院的老人每天都需要检测3次体温。
据德国之声报道，德国政府从3月中旬便加强了对老年人的保护工作。德国总理默克尔曾在电视讲话中公开呼吁民众，减少与老年人的接触。德国各地养老机构皆采取了暂停亲属探望和禁止不必要人员入院的管控措施。
德国养老院/DW
格申介绍了一些老年人防感染的方法：勤洗手、正确使用防护设备（手套、口罩、防护服）、加强院内设施消毒等，“不要一天只洗一次，一定要多洗手”。
但即使采取了严格的防疫措施，也不能完全降低风险。知情人士透露，一些养老院出现确诊病例后，曾试图隔离确诊病例，但这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因为养老院的建筑结构是为“鼓励社交“而设计，有很多公共空间。那些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年人，甚至不知道自己需要待在房间中避免外出。
那些被隔离在房间、禁止亲人探视的老人，可能会受到巨大的心理创伤。
“我听不到父亲的任何消息，他像犯人一样被关在那儿，”一家养老院老人的女儿说。
资料来源：
1. America’s Nursing Homes Are Bracing for an Outbreak. The Atlantic
2. Care homes across globe in spotlight over Covid-19 death rates. The guardian
3. After Anonymous Tip, 17 Bodies Are Found at Nursing Home Hit by Virus. The New York Times
4. 肺炎疫情：英国养老院死亡未计入新冠病死人数. BBC
5. 欧洲新冠死亡病例近一半来自养老院，仅是“冰山一角”？.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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